对马里北部的牧民来说，恶劣天气并不罕见。在20世纪70年代初，严重干旱导致尼日尔河干涸见底，并造成该国数千人丧生时，牧民们曾带领牧群长途跋涉，寻找牧场和水源；而如今，当再次面临充满挑战的气候条件时，牧民们的境遇已与往日不同，他们寻找草场的脚步因本国北部地区正在发生的冲突而受阻。

回想起过去那场旱灾，一位61岁的社区领袖说道：“当时我们只需要寻找食物。我们能够自由行动。可如今，由于局势动荡，我们无法四处寻找食物。如果我们的牧群受苦，我们也会遭殃。”由于人们聚集在少数相对安全的地区，稀缺的资源迅速耗尽，脆弱的相关机构也无法弥补资源的短缺。

今年，我们在开展研究，了解气候风险如何对生活在冲突局势中的民众造成影响的过程中，听到了许多类似马里北部的故事。我们遇见的民众常常谈到他们亲眼所见的明显环境变化。伊拉克降雨稀少，沙尘暴愈加频繁，一位同事喃喃自语道：“以前下雨，如今下土。”

气候变化与人道使命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负有明确的职责，其特有的人道使命是“保护武装冲突和其他暴力局势受难者的生命与尊严，并向他们提供援助”。因此，我们主要从国际人道法和紧急应对行动的角度来考虑环境问题，而灾害和环境领域的问题则由国际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中已在处理这些问题的其他组成部分来应对。

然而，日益显而易见的是，我们所援助的民众不仅承受战争带来的后果，而且还受到气候变化和环境退化的巨大影响。这迫使我们调整人道行动，以帮助民众适应不断变化的气候。

关于气候变化，我们最常被问到的问题是一个因果问题，即它是否会导致冲突；如果是，又是如何导致的。但目前对我们而言，真正重要的问题是气候变化如何影响我们正在援助的对象，亦即生活在严峻冲突或暴力局势中的民众。换言之，我们所关注的并非因果关系，而是累积影响。

多重脆弱性

我们工作的地区极易受到气候风险影响。根据圣母大学全球适应国别指数，在最易受气候变化影响且在适应方面准备程度最低的20个国家中，有13个国家深陷冲突。除地理位置的因素外，这还因为勉力应对冲突影响的国家和民众很少再有余力应对气候冲击。冲突削弱了适应气候变化所需的资产，如相关机构、市场和生计。并且，正如马里的情况所示，冲突可能会削弱人们自由行动、寻求重要资源和支持的能力。

以医疗系统为例：冲突阻碍了合格医务人员的工作，他们可能因暴力局势而受困，也可能流离失所或遇害；冲突还危及药品和设备的供应链。医疗机构有时会成为攻击目标，而这违反了国际人道法。恰在冲突导致伤员、营养不良患者和可预防疾病病例不断增加之时，整个医疗系统却遭到严重破坏。

在此基础之上，气候变化的影响使情况雪上加霜：粮食安全状况已濒临崩溃边缘，极端天气事件又摧毁了医疗中心，造成某些疾病滋生的肥沃温床也因此产生——例如，疟疾和登革热正蔓延至此前未受影响的地区。简而言之，气候风险和冲突的双重打击导致医疗需求出现激增和转移，而这恰逢医疗系统遭到削弱，且更难适应环境变化之时。

相比之下，我们看到在更稳定的国家中，气候行动也更加有力，因为这些国家拥有正常运作的机构，能够制定应对措施、提供财政资源。在适应气候风险和实施气候行动方面，稳定国家与深陷冲突、脆弱不堪或受暴力影响的国家之间已存在明显差距。如不付出巨大努力加以弥合，这一差距只会继续扩大。

了解风险并尽可能解决

在此背景下，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正着手了解气候风险和冲突如何相互作用并对社区造成压力。这将有助于我们调整应对行动，增强民众抵御气候风险的复原力，例如向农民提供适应天气状况的良种，或支持社区和服务提供方设计更好的水资源管理方式。此项任务绝非易事。在冲突地区工作本就充满挑战，加之天气状况日益难以预测，极端天气事件频现，局势就更为严峻。

但有一点十分明确：人道应对行动不能取代限制温室气体排放的艰巨努力。减少碳排放是避免对民众及其所处环境造成最为灾难性后果的唯一途径。如气候变化无法得到减缓，尤其是考虑到存在适应途径尚不明确的地区，人道组织将完全无法满足由此激增的需求。在马里或伊拉克等地，由于适应方案有限，似乎导致城市化进程毫无规划地迅速发展，迫使我们将部分注意力转移至这些地区。

考虑到上述因素，2019年，我们和红十字与红新月气候中心及海外发展研究所共同组织了关于气候、冲突和复原力的一系列圆桌会议，开拓了学习和讨论的空间。与此同时，我们开展研究，了解气候风险、环境退化和冲突如何共同影响民众，并思考如何为民众提供支持；本次研究促成了马里北部和伊拉克南部的实际案例研究，并计划在中非共和国进行另一项研究。

我们已经发现了反复出现的趋势和一系列具有挑战性的问题，例如：是否存在民众为了适应而只能移居或迁移的情况？如果存在，那么我们在此种情况下扮演何种角色？我们如何才能更好地理解气候风险和环境退化在推动人口流向城市方面所发挥的作用？在民众大多依赖雨养农业的地区，或在供水系统/电网的建设修复受到冲突阻碍的地区，有哪些可行的生计选择能够促进生计多样化？我们如何能将气候行动和气候融资引向受冲突或暴力影响的社区？我们如何确保关键组织和系统落实到位，为民众的适应提供便利？人道行为方如何齐心协力，传达环境危机的严重后果？作为人道组织，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减少自身的气候和环境足迹，而这些努力又将在多大程度上改变我们开展工作和提供人道援助的方式？

在不断加深理解并调整工作方式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倾听正亲身经历这些影响之人、正努力制定更好的应对措施之人、正研究气候和冲突风险或冲突如何使环境退化之人以及掌控气候融资资金之人的观点和声音。我们诚邀您通过分享评论或撰写博文，继续由此开启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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